在科幻与科技创新之间：阅读科学书籍、参加科技会议、成为科研机构的驻场作家

——加拿大“ 科幻之父”罗伯特·索耶专访

 

张家乐 姚利芬

 

罗伯特·索耶（Robert J.Sawyer）

 1960年出生于渥太华，加拿大最具影响力的科幻作家之一，被誉为加拿大“科幻之父”。自1990年发表第一部长篇小说《金羊毛》以来，索耶已出版十八部长篇小说和大量中短篇小说，共获得过包括雨果奖和星云奖在内的各种科幻奖项四十一次。他的作品曾多次荣登加拿大畅销小说排行榜，并被翻译成十多种文字，备受世界各国读者喜爱。2007年，索耶被中国读者评选为银河奖最受欢迎的外国作家。索耶的科幻小说涉及多种主题，从电脑狂魔、恐龙复活、时间旅行，到平行时空、太空侦探，想像奇伟，异彩纷呈。索耶的代表作除《金羊毛》外，还包括《计算中的上帝》《终极实验》《星丛》《原始人类》《混血》和“恐龙文明三部曲”（《远望》《化石猎人》《异族》）等。

 

特鲁多是第一个公开宣布自己是科幻小说迷的加拿大领导人

 

记者：您的作品中有着坚实的科学理论基础，在您的小说《量子之夜》末尾列举了51个非小说类参考文献，您认为科幻与科技创新之间有何联系？

索耶：在我目前正在写的小说中，我写了这样一句话：“扫描并将意识上传到计算机中的概念最终从科幻小说——即从对我们实际所知的理性、合理推断——变成了科学事实”。我认为科幻小说是创新的先导，即对某事的想法先于现实。

这使我想到我的小说中的另一句话：“阿瑟·克拉克说，任何足够先进的技术都与魔法无异。这是他说过的最愚蠢的话，根据定义，魔法违反了物理定律，比如最常见的质量和能量守恒定律。”优秀的科幻小说与科学所受的约束是完全一样的，即我们宇宙的物理规律和参数。

 

记者：加拿大文化中怎么看待科幻与科技创新的关系，具体有哪些促进二者互动协同发展的举措? 政府出台了怎样的政策支持科幻产业的发展？

索耶：很遗憾，在加拿大根本没有支持科幻小说和科学之间协同发展的政府政策。当我写这篇文章时，我们离加拿大的全国大选还有8天，我们很可能会更换总理。现任总理贾斯汀·特鲁多是第一个公开宣布自己是科幻小说迷的领导人，但就他或政府对科幻小说的支持而言也要结束了。

 

记者：您觉得政府，企业，教育，艺术各在科幻与科技创新中充当着怎样的角色？发挥着什么样的作用？

索耶：加拿大的经济传统是以自然资源为基础的，比如石油和天然气、林业产品、渔业以及小麦等农作物。但是，为了应对全球变暖，世界减少对石油和天然气的使用，加拿大在转向以科学和技术为基础的经济方面一直做得还行，但还有很多地方可以提升。在促进科技创新的发展中，政府在资金、税收优惠等方面的支持是至关重要的，私营部门也是如此。一个很好的例子是加拿大的高科技之都滑铁卢，政府对那里的量子计算研究进行了大规模投资，但我们也有私营部门的投资，由迈克·拉扎里迪斯领导，他在几十年前发明了黑莓手机，创立了全球智能手机行业，他领导着一家名为“量子谷投资”的公司，将私营企业的资金引入该领域，帮助加拿大成为世界量子计算领域的领头羊。对加拿大来说，最大的问题是人才流失问题，在政府的资助下，我们提供了世界级的技术和工程教育，但我们的许多毕业生去了其他国家，特别是美国。技术教育必须与相关领域的高薪、高质量的工作相匹配。

 

“我很幸运地被邀请在科技会议上、到各种高科技机构去发表演讲”

 

记者：我们知道您非常关注科技的发展，据您了解，加拿大科幻作家对科技创新的关注情况是怎样的？他们又是如何将其化为创作素材或资源的？能否举例说明？

索耶：加拿大的硬科幻小说作家，比如我和我的朋友罗伯特·查尔斯·威尔逊、朱莉·切尔内达、卡尔·施罗德、彼得·沃茨，我们都很认真地对待科学，贪婪地阅读科普作品。我知道鲍勃·威尔逊和我一样都订阅了英国杂志《新科学家》（New Scientist），我们每年都会阅读大量的非小说类的科学书籍。我还很幸运地被邀请在科技会议上、到各种高科技机构去发表演讲，例如谷歌、美国宇航局的戈达德研究中心、加拿大的D-Wave计算和量子计算研究所，以及加拿大的国家同步辐射设施——加拿大光源，我在那里是驻场作家。在这些地方，我直接与科学家和工程师互动，我从他们那里学到了很多东西。我喜欢说，科幻小说是科学的维基解密：来自最好的实验室的前沿想法首先通过科幻小说的页面传给公众。

英国杂志《新科学家》（New Scientist）封面

 

中国政府对科幻小说的支持力度要远远领先于加拿大

 

记者：中国有面向青少年的科幻作文大赛，有中国的专家曾指出，中国的青少年科幻创新想象力跟不上科技发展的步伐，据您所知，加拿大青少年在科幻创意这方面的发展现状是怎样的，能否介绍一下加拿大在促进青少年科幻创意能力培养方面的做法？

索耶：在这方面中国远远领先于加拿大。中国政府积极鼓励科幻小说的阅读和写作，认识到科幻小说促进了一种实用的、以证据为基础的、理性的思维方式，而且阅读科幻小说往往会激励最好和最聪明的年轻人从事科学、工程和技术方面的工作。在加拿大，政府没有对于科幻小说的扶持，而且加拿大艺术委员会在支持很多形式的写作，但却不支持科幻小说的创作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 《量子之夜》封面

 

记者：加拿大科幻和美国科幻之间有何联系？两者在政策和科幻产业的发展上有何异同？

索耶：虽然加拿大在国土面积上比美国大，但加拿大的人口只有美国的十分之一。基本上所有加拿大人都读美国的科幻小说，但是美国人，他们读过的加拿大科幻小说可能只有两本，而且两本书从出版到现在已经过了几十年，一本是玛格丽特·阿特伍德的《使女的故事》，另一本是威廉·吉布森的《神经漫游者》，这两本书的背景都不是加拿大。科幻小说比较赚钱的市场都在美国，而在加拿大靠科幻小说能赚的钱微不足道。因此，我们发现自己写作是为了取悦美国的编辑，而这些编辑已经将他们的兴趣从科幻小说转移到了幻想小说。这真的很遗憾，因为我坚信科幻小说能帮助我们创造一个更好的世界，而脱去科学缰绳的幻想小说某种程度上会逃避现实，逃避我们的现实问题。

 

北京科普发展中心课题“科幻与科技创新研究”项目（QZKPYJ2021-02）

 

张家乐，马来西亚理工大学博士生，科幻作者。主要研究方向为科幻产业，可持续旅游。

姚利芬，中国科普研究所副研究员，中国科幻研究中心特聘专家。主要研究方向为科幻文学、科幻产业。

 

本文选自《世界科幻动态》2021年第2期。